-路人甲
“受惊的鹊鸟在明亮的月光下飞离枝头,深夜中有蝉在清风里鸣唱。”
“翻译得很好哦木暮君。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。大家本周内将这一页翻译完毕,下次来学塾时交给我。下次课再见。”
“辛苦了,老师再见。”
木暮公延将补习资料收进书包,随着不太相熟的同学们出了学塾,走进朦胧街灯里。售卖杂货、海鱼、菜蔬的商店多已打烊,拉面店的店主大叔正在做关门准备,见他已走到门口,只好歉然道:“不好意思啊客人,今天都卖光了。”
“啊?没关系,”木暮公延努力忽略腹内的饥饿感,朝老板微笑,“您今日生意很好啊。”
店主这才看清他的样子,讶然道:“同学,你的脸上……是受伤了?”
“嗯,不小心擦破了一点而已。”他与店主道了别,饿着肚子往家的方向加快脚步。不远处的酒屋隐隐传来笑语,商店街外的公路回荡着呼啸而过的机车残留的轰鸣,月影下街边墙上如瀑般蓬勃泻开的蔷薇在夜风中散着香气。
他抬起头,晚樱团团如处处滚落的乌云,一个人影便在此刻从街角蔷薇的尽头猝不及防钻进他的视野里,伴着空啤酒罐被漫不经心一脚一脚踢动的声响。
他陡然停住脚步。
那年轻的高个子少年垂着头,双手插在裤袋里,柔顺长发遮去了半张脸,露出的半边同他一样贴着创可贴。这人梦游一般沉默地一步步走近,在他身边略微侧身,完全没有停顿地再一步向前,似乎余光注视的只是脚尖前那只半瘪的易拉罐。
“三……”木暮公延动了动嘴。他屏住呼吸,全身肌肉绷紧,以为自己能瞬间鼓起勇气,却依旧迟迟未能打开声带、转过身体。他终究像一个普通的路人与之擦身而过,尽管就在前日,在校篮球馆中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之后,他曾向这人敞开心胸倾吐了一切——他的梦想是如何被这人点燃,又是何等期待自己能将替这人收藏的壮志初心珍重地交还回去,直到看它实现的那天。
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沸腾起来。
半瘪易拉罐依然刺啦哐当地响着,随着擦地的脚步声远去了。
木暮公延猛地转身,望着那个背影长吸了一口气,松开握紧的手掌,心想原来自己还是没能叫出这个名字。
三井。
三井寿长发之下的眼神忽然闪烁,像叶落在静水之中泛起的涟漪,他从茫然中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,街角的花影在晚风中摇动。
“刚才错过什么了?”三井寿的目光穿过花影,那一点熟悉的气息似乎刚追至身侧就转瞬即逝。
重重夜樱如铺在人间的乌云,却承托着一叠温柔的月光。
他好像听见了什么,当他意识到月光也落在自己身上。
两天之后,剪去长发的三井寿回归湘北篮球部。